豪語錄

未末日  Shine

2012年08月09日 ~~ 第1170期 香港《壹周刊》

2001年, Twins平地一聲雷,偶像組合由出土文物一下子炙手可熱。
如果你相信蝴蝶效應, Shine大概由這裡衍生。兩個讀唔成書的中學生,組合成軍,頭頂被放上光環,當上香港娛樂圈新希望。
走紅了幾年,過後,銷聲匿跡。
「是我錯,是我太執着,太愛控制,注定當不成受人擺布的木偶。」被稱為翻版郭富城的徐天佑解釋。「其實,是我拖累了大家。」樣貌有點似金城武的黃又南自責,眼眶也濕了。
三十歲未夠,在黃偉文演唱會復合客串,竟然成為集體記憶一部分。世事真吊詭。同場的 Twins,被視作廁所位,這幾年間,一個成員因醜聞纏身聲名狼藉,另一個成員因嚴重走音慘遭恥笑,風物長宜放眼量, Shine的中途墮後,反而有種重新裝甲的意義。
畢竟,世界還未末日;而這裡不是奧運會乒乓球賽,每項只有一面金牌。

控制狂 徐天佑




我是徐天佑。
Shine拆夥後,我將之前留低的積蓄,慢慢用。偶爾拍拍戲,不是主角了,客串多。
我太偏執。簡直是控制狂。剛出道,對一切覺得新鮮,還可以假裝沒有感受。幾年過後,本性復萌,實在做不到一件扯線木偶。
我知我知,你們當我是偶像派,求求其其唱,是是但但演,咪搵到錢囉。唔好諗太多,咪一帆風順囉。
我唔得呀!
做演員,很多導演討厭我,因為徐天佑永遠不受控,永遠選用自己的方法;做歌手,我一出道便拿五、六萬出來建錄音房,堅持創作。最後,看到那些器材,想嘔吐。
我沒有抱負要當個大明星。本來就不是什麼高級的人,你一個二個簇擁着我,令我更加迷失。落街飲杯酒,又俾人偷影俾人寫衰,一想起要應付娛樂新聞,情願放棄。
不需惋惜。以我性格,無論怎樣,也會行到這一步。
頹廢了好些年,不想跟家人交代,不敢曝光,日日匿埋,又沒有工作。試過考慮轉行,朋友一聽見,即取笑:「你呀,去見工都俾人鬧玩嘢啦!」
我像一個只可以留在家烹調的廚師,無價值,無存在感。舊同學個個返工、放工,安於現狀。我無辦法安於現狀。
直到開始開公司拍短片。我自己一手一腳傾生意,跟出版社傾出書。出面的人,識我老鼠。但可以自主,反而舒服。係搵唔到錢,但幸好我不是全職演員,否則,假如如今的片酬只得六千,叫我情何以堪?
今日, Shine復合了。拒絕簽約唱片公司,情願叫歌迷幫手拿歌派台,也只為減少無謂的公司框架,爭取多一點自主。我也繼續地鐵出入,提醒自己不是想做回明星所以走出來做明星。

責任王 黃又南




我是黃又南。
我對唔住 Shine。
連天佑都不清楚我的欠債情況。試過好幾次,臨上台,財務公司致電給我,粗口橫飛催我還錢,幾分鐘後,我要扮興奮跟歌迷揮手。很假。可以不假嗎?
沙士,爸爸經營的印刷廠,有過百萬街數無法兌現。爸爸拿住一大疊空頭支票,我那時剛出道,年紀輕,覺得無論借幾多,一定還得清。一力承擔。 Shine順境,借錢容易。現在回想,可能累了事。
高峰期,欠債額高達六百幾萬。我每個月要還九萬,每個月限自己最多只可用二千,由○四年年底,還到○九年九月。清清楚楚。意想不到是期間轉一轉唱片公司,三個月空白期, Shine嘭一聲跌落谷底。
初出道,太順利,日日接商場騷,好易搵錢。以為好景常在,人便不再珍惜。本來獨居,出事後,一家搬來跟我住,家姐每晚在客廳瞓床褥。是我在當紅的時候不夠努力,明明可以解決到問題,結果害慘家人受罪。
那段日子,很痛苦,想喊出聲也不能,眼紅了要扮無事照樣吃飯。試過一入電梯便失控發洩。電梯到埗,淚水已經自動停止。
唯有飲酒,飲到第二朝睡醒時,雙手也在緊握酒樽。連自己也覺得恐怖。
有人建議我借此博取同情。我怕被亂寫,一直守密。直到雜誌話我賭波欠債,才澄清。因為要向借過錢給我的朋友交代呀。單單向朋友舉債,也超過五十萬。
在最惡劣的時候, Shine無法再前行了,更徬徨。我不似天佑有時間去迷失,我只可以賺錢。跑上北京當動作片演員,無助手,一個人跟劇組住在賓館,四塊木條頂住一塊木板,污糟得雙手連碰也不敢碰一下。
我不懂打,唯有拼命。再危險的動作,也不用替身。有場戲,要被淋油,我就叫工作人員兜頭淋落嚟。淋完,心情反而釋放了。靠自虐來說服自己的處境不算最慘。
由三、四線,捱上配角再到男一。唯一慶幸是沒有因為片酬去做茄喱啡,沒有被定位,還可以翻身。
我經常反省,如果不是黃又南如此麻煩, Shine會怎樣?或者一樣會跌一跌。但如果只是僅僅跌一跌,會不會一早已經反彈?要重組 Shine,的確令我動搖過,我好不容易在北京在電影圈有點成績,轉換陣地,會不會功虧一簣?
沒有 Shine,沒有人認識我。天佑是我兄弟,是我對天佑唔住。
我要幫 Shine打番上來。

導演與歌手


我是徐天佑。
跌低過,明白有觀眾還想聽我唱歌,很難得。我曾經講過不想再唱歌。前幾年,有搞手出幾萬歌酬請我上大陸唱幾首歌,我窮,也推了。有諗過該不該再瞓身當歌手, Shine從來沒有唔掂,沒有等翻生。只是,大家無咗團火,動力一早用光了。
復合騷,一定要開。其後,我最想做導演。
可以控制一切的導演。
我是黃又南。
對復合騷,我好大期望。
人人說香港樂壇已死,男子組合更加沒有前途。我一出道便提名金像獎最佳新演員,好應該專注在電影圈。
我好想唱番歌。
爸爸常對我說,做人,無得回味昔日的風光。我既然孭得上身,只可以面對,對以前家庭的債項,對今日 Shine的前路,想法一樣。
這不是偉大。只是煮到埋嚟就食。




不過十年光景, Shine已經成為香港人的集體回憶?我們算不算太濫情了?


《打擂台》,又南是眾多主角之一,應該是近年作品中,較多香港人關注的一齣。


天佑說,出小說,無錯係搵唔到食,但透過親手下筆的文字,終於認清自己究竟想點。

總結


我不是徐天佑,也不是黃又南。
在○二年年底, Shine最紅的日子;在○四年年中, Shine被「放逐」到台灣的日子;我訪問過徐黃二人。問過什麼答了什麼,當然忘記了。只記得他們的笑容很燦爛,對前路有什麼風險也很有信心迎刃而解的模樣。
輾轉,又十年了。黃比徐遲來,訪問過程,幾乎是分頭行事,大家都沒太多笑容,看似很疏離,卻是我多番訪問乜乜組合物物樂隊的經歷中,最感受到友情存在的一次。
沒有什麼可以證明什麼。除了時間。


2002年《豪語錄》


2004年《豪語錄》





撰文:方俊傑
攝影:陳家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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