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香港人認為中藥溫和不傷身，傾向睇中醫，街頭巷尾的中藥店都大排長龍。

頭號健康

長飲中藥　傷肝壞腎

2012年07月19日 ~~ 第1167期 香港《壹周刊》

好多市民以為食中藥「有病醫病，無病補身」，瑪麗醫院負責肝臟移植的醫生直指觀念大錯特錯。因為過去半年，已經有六宗市民服食中藥中毒個案，其中一名八十三歲婆婆更因此死亡。連大學的中醫教授都承認：「是藥三分毒」，長期服食含毒中藥，必定傷肝。他呼籲，長者和慢性病患者，如要長期食中藥，最好定期驗血檢查肝腎功能。

食中藥食到急性肝衰竭，最終要媽咪捐肝續命，二十餘歲的女博士生楊小姐真的始料不及。甫與記者見面，她即指住頸上的暗紅色印，「中西醫都說是濕疹，現在好好多，三年前好嚴重，成身痕，身上無一吋完好皮膚。」
在大專院校教書的楊小姐，估計濕疹源於壓力大，「當年準備考博士，又第一年教書，一日連踩三堂，企足九個鐘，講到失聲，晚上又要寫論文，每日瞓唔夠六個鐘，有時濕疹發作，痕到上堂都好辛苦，唯有打類固醇針 㩒住病情。」睇西醫多次，楊小姐覺無效，於是經朋友介紹到深圳北大附屬醫院和福華中醫院睇中醫，「那裡提供中西療程，記得當時打過類固醇針，醫師吩咐我每日飲一碗藥湯，早晚各食一粒中成藥，其間有好轉，但又翻發。」


部分市民去中醫診所睇病，每次都執一大堆藥材回家，不過多數都無跟指示煎藥。


睇中醫治療濕疹期間，楊小姐每日飲一碗藥湯。（林俊源攝）

眼黃入院

斷續食了大半年中藥，楊小姐見無起色，於是停藥轉睇香港的家庭醫生，「醫生建議我去驗致敏原，不過工作太忙，無時間做檢查。」豈料停藥半年後，傷肝問題逐步呈現，「一○年八月中開始不斷嘔吐，又發低燒，以為傷風感冒，拖到八月尾，突然眼黃，即刻睇屋企樓下關嘉美醫生，她認為症狀同肝有關，當日即刻入廣華醫院做檢查，點知慢慢進入昏迷狀態。」
八月尾入院，楊小姐醒來已是九月四日的凌晨。「聽家人講，當日我已經急性肝衰竭，醫生話我可能捱唔住，好彩媽咪適合捐肝，於是立即轉去瑪麗醫院做手術。」醒來一刻仍歷歷在目，「成個人好亂，唔識講廣東話，只識用英文不斷大嗌，護士見我醒番，用水抹我嘴唇，我想郁，點知全身被綁住，怕我拔走身上喉管。等到朝早終於鬆綁，我先發現肚上好多棉花，後來先知自己做完肝臟移植手術。」


中西醫一致認為藥方中的雷公藤，是導致楊小姐肝衰竭的元兇。


「長期食某類西藥都會傷肝，中藥無可能沒有副作用。」港大陳詩正教授認為市民以為食中藥可以「無病補身」的觀念屬錯誤。

肝解毒

肝臟功能多多，可吸收過剩的糖分，以糖原形式貯存來調節血糖；又可以貯存和代謝脂肪、分解過量的氨基酸及製造膽汁，不過最重要的功能是解毒。

肝臟細胞可將有害物質，如藥物毒素、酒精或尼古丁，轉化為無害物質，然後經腎臟排出體外。

肝臟入面亦有免疫細胞將血液中的細菌和病毒吞噬，免身體被入侵。

資料提供：港大肝臟移植外科主任陳詩正教授

元兇是中藥

手術之後，楊小姐住院兩個月休養。「唔知點解左手完全失去知覺，膝頭又痛到爆炸，要物理治療師日日同我拉手，又要扶住牆學行路。食抗排斥藥好多副作用，成身㷫到似火燒，其他病人著棉褸，我就只著一件薄衫。」好彩楊小姐夠後生，身體慢慢回復正常，亦可重返校園。
事後與西醫「重組案情」，醫生都認為元兇好大機會是中藥，「醫生睇過藥方，好難百分百肯定，不過他們指其中一味中藥雷公藤好傷肝，好大機會導致肝衰竭。」就算濕疹再翻發，楊小姐亦不敢在香港睇中醫和食中藥，因為香港的中藥幾乎全部源自內地，藥材可能受污染，風險一樣高。
本刊將楊小姐的藥方轉交中大中醫學院副教授林志秀分析，他指出：「當時醫院同時處方中西藥，好難肯定是中藥問題，不過雷公藤屬『大毒』藥材，病人長期食有可能傷肝，依照大學中醫診所做法，會叮囑病人搵西醫轉介驗血，確保肝腎無受損。」

西醫：戒食為上策

楊小姐個案並非個別事件，港大肝臟移植外科主任陳詩正教授指出：「過去十年，每年平均都有兩至三宗移植個案，同病人食中藥或中成藥有關。」他續指出：「有人質疑會否這批接受移植的病人早已有肝病，碰巧食中藥先出事。不過，我曾經接觸不少健康人士，因為捐肝之前食中藥補身，點知一抽血驗肝酵素就超標，停食中藥之後，肝酵素又回復正常。」
陳教授解釋：「肝酵素愈高，代表肝臟新陳代謝比正常快，亦即是過勞。數字長期超標，肝臟可能會出現疤痕組織，日後有機會纖維化和硬化而損害肝功能。」雖然停藥後肝酵素會回復正常，但他叮囑：「肝好頑強，可以自行修復，但最好不要長期挑戰個肝，一旦修復程序出錯，便有可能出現癌症。」
瑪麗醫院腸胃及肝臟科主任袁孟峰教授經常接觸乙肝病人，亦見過不少類似個案。○六年，袁教授更夥拍港大其他學者，揪出○四年、四十五位因肝功能不全而入院的乙肝病人，「其中七個都有食過中藥，結果兩人死，另外兩個都要接受肝臟移植，而他們食過的中藥，其中成分都有中西文獻證明會傷肝。」因此，他勸諭乙肝患者最好不要食中藥或中成藥。


本港中藥店貨源，多數來自上環高陞街的中藥批發店，而這些藥材都是來自內地藥材批發市場。


港大袁孟峰教授指，每十個香港人，就有一個患乙肝，這類病人絕對不宜長期服用中藥或中成藥。

中醫：是藥三分毒

熟附子是常用的有毒中藥，中大中醫學院林志秀醫師強調，「開藥前一定會提醒病人煎一至兩小時先可以飲。」

講起中藥安全，中大中醫學院副教授林志秀和註冊中醫師崔紹漢不約而同指出：「是藥三分毒」。崔紹漢解釋：「部分中藥含有的毒性，可以糾正病人體質。根據中國藥典，中藥分四級，分別為大毒、有毒、小毒和無毒。」如此說法，是否食中藥好危險？崔紹漢認為：「中藥有超過一萬二千多種，但其中只有一百多種有明顯毒性。只要分量適合同對症下藥，理論上安全。」

五大高危中藥

以下五款屬中醫常用的有毒藥材，長期服用會傷肝。煎煮時，一定要跟足醫師指示，亦不要於藥房自行配藥。

雷公藤

功　效
主要治療自體免疫疾病，例如類風濕關節炎、牛皮癬，亦應用於濕疹和風濕關節痛。
危　機
其有效成分 Triptolide可令肝腎細胞死亡

熟附子

功　效
補充陽氣，對風濕性關節炎尤其有效，亦用於治療血壓低病人。
危　機
含有神經性毒素烏頭鹼，可刺激心律或引致休克，亦可傷肝。

細辛

功　效
有祛風止痛作用，主要用於感冒、頭痛、牙痛、鼻塞和喘咳等問題。
危　機
所含的馬兜鈴酸，可導致腎衰竭和尿道病變。

蜈蚣

功　效
經焙製或炒製後減毒的爬蟲類藥物，主要用作治癌、頭痛和風濕病等。
危　機
急性中毒可引起心律不正和休克，長期服用傷肝。

蒼耳子

功　效
經常用作治療鼻竇炎、皮膚痕癢和風疹。
危　機
可導致肝臟和心臟細胞壞死

資料提供：註冊中醫師崔紹漢、浸大中藥標本數據庫、台灣行政院 衞生署中醫藥委員會

中大中醫學院副教授林志秀指出，根據香港《中醫藥條例》，有三十一款中藥，例如生附子、生半夏、生草烏和砒霜等含有強烈毒性，藥房和診所如要貯存，必須領取牌照。兩位醫師認為，一般中醫好少應用上述藥材，最值得關注的，反而是一些未受管制但又帶有小量毒性的中藥，例如熟附子。林志秀解釋：「未加工的生附子含有烏頭鹼，服用不當可損害神經系統，甚至影響心律。因此，必須經過反覆蒸煮和曬乾等步驟，先可以減低毒性，亦同時提升藥效。」穩陣起見，長者或肝腎病患者如須服食中藥兩個月以上，「一定會建議病人每兩個月搵西醫轉介驗血，定期檢查肝腎功能。」
另外，中西藥有相沖問題，因此服食西藥的慢性病患者睇中醫一定要同醫師事先張揚，尤其是香港有十七萬名因心律不正而服食薄血藥華法林（ Warfarin）的病人，崔紹漢指：「華法林有稀血作用，如果同時食活血的當歸、川芎，有可能會提升華法林藥力，導致內出血。」


配藥員會按中醫處方，用固定分量的小匙舀出藥粉
調製粉劑中藥。


除了看藥材形狀和色澤，中醫崔紹漢指聞一聞都可以分辨出中藥質素。

自保招

每劑藥粉會用紙包裝好，病人只須撕開沖入熱水服用。

食中藥絕非零風險，留意以下自保招，食得安心。

事先張揚
風　險
肝病（乙肝、脂肪肝）和腎病患者服食某類中藥，可能會損害肝腎功能；服食薄血丸的心臟病或高危中風人士，同時服食中藥，有可能減輕薄血丸藥效，提升病發風險，亦有可能加強藥效，導致內出血。
解救招
肝腎病患者必須告知醫師病歷，以便醫師處方合適藥材和劑量；健康人士服食中藥兩個月以上，最好請西醫轉介驗血，檢查肝腎功能。

食藥粉
風　險
於中藥種植或加工過程中，有可能受農藥污染。註冊中醫師崔紹漢曾參與大學研究，檢查八十多種常用中藥的重金屬含量，發現其中十數個樣本都有輕微超標。
解救招
轉食藥粉，藥粉是由藥廠將藥材加熱提取有效成分，除去藥渣，再濃縮成粉劑。一般中醫診所提供的藥粉，主要為「農本方」、「三九」、「漢方」等品牌，由於已取得 GMP（ Good Manufacturing Practice）認證，其重金屬、微生物及殘留農藥均符合標準，相對藥材安全。

謹慎煎藥
風　險
好多人忽視醫師「先煎」和「後下」藥的指示，部分藥材因為煎煮時間不足，毒性未能完全分解而增加中毒風險。
解救招
「先煎」藥材，多數是含有毒性的熟附子和川烏，須先煎六十分鐘除毒，才加入其他藥材同煎；「後下」多數是揮發性強藥物，包括薄荷、蘇葉和木香，於中藥煎好前五分鐘才放入，避免藥力揮發。

資料提供：中大中醫學院副教授林志秀、註冊中醫師崔紹漢

藥材正識

於兩間街坊藥材店和一間老字號（北京同仁堂），分別購買補血氣的「八珍湯」藥材湯包，並邀請崔紹漢醫師分析，發現同仁堂的湯包最貴（$67，比其他藥材店高一倍），但湯包內的當歸和黨參屬上等貨。

當歸

下價貨（左）通常用機器輾平，充大塊；以原件切片（右）為佳。

黨參

下價貨（左）外形奀瘦，比較硬和乾身；上價貨（右）比較肥大，質感柔軟。

醒你

藥廠於藥材加入硫磺，可殺菌和延長保質期，但會轉化成二氧化硫，長期進食可引致呼吸困難、腹瀉和嘔吐。要除去，應將藥材用水浸一小時，其間半小時換一次水然後煎煮，便可減少二氧化硫含量。

鐵煲、銻煲和銅煲化學物質不穩定，不宜煎藥。搪瓷煲、瓦煲或不銹鋼煲傳熱均勻，煎出藥湯質量較佳。

中醫分表列和註冊兩種：註冊中醫已通過執業資格考試，表列中醫則未通過。
因此，表列中醫不可處方三十一種強烈毒性的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