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蘭是沙爾德聖保祿女修會香港省區會長，每天早上的彌撒，她都負責協助神父主持領聖體儀式。

新聞耳目

擁廿五億儲備　法國醫院終極揸 Fit人

2012年11月29日 ~~ 第1186期香港《壹周刊》

有七十二年歷史的九龍聖德肋撒醫院（俗稱法國醫院），被審計署踢爆沒有遵守批地條款，把醫院所賺取的盈利全部放入醫院，而是向經營團體沙爾德聖保祿女修會進貢，○九至一○年涉及款項高達五億元。
本刊翻查醫院賬目，發現醫院儲備多達廿五億，而且還可以現金買地起護士宿舍。眼見自由行湧港，生意龐大，近年更大大提升各項掃描收費，有些甚至超越私院龍頭養和醫院。原來，領導這間醫院賺得盆滿鉢滿的，不是醫院院長，而是在幕後操控掌權的女修會香港省區會長何美蘭，她才是醫院的最終揸 fit人。

上週五清晨六時許，銅鑼灣加多利山道的聖保祿修院教堂正亮起燈來，開始每天的彌撒。教堂內廿多名修女坐在最前幾排的木座椅上，與會眾一齊唱詩和禱告，氣氛肅穆，到了領聖體的時候，坐在第四行的聖保祿女修會（簡稱女修會）香港省區會長何美蘭走到台前，與神父一同主持領聖體儀式。她個子不高，面圓圓，戴着眼鏡，不苟言笑，但站出來自有一股威嚴。
彌撒在七時十五分完結，何美蘭率眾修女返回在教堂旁的修道院中，修道院是修女工作及住宿的地方，她入了修道院後，整天沒有再出來，記者向接待處職員要求約見何美蘭，希望她交代聖德肋撒醫院賬目的事，但被拒。她的一名助手修女更向記者埋怨︰「好多傳媒對我哋教會辦醫院嘅歷史都只係知少少，但就大篇幅咁寫出來。」她更說：「佢（何美蘭）好低調㗎，你哋走啦！」

年年賺大錢
資料來源：醫院財政報告

聖德肋撒醫院儲備高達廿五億元，於○二年落成的新大樓，面積六千九百二十九平方米，有六百多張病床。

比院長有權

七十多歲的何美蘭，○四年起出任女修會香港省區會長，人稱「荷花」的她，負責管理女修會在香港、澳洲及台灣三地的事務。她一直負責領導及管理女修會屬下的兩間醫院──九龍聖德肋撒醫院及香港聖保祿醫院。「佢比院長更有權，院長只負責醫療服務，醫院所有行政、擴展等服務，都要由佢（何美蘭）拍板。但佢生活好樸素，亦好少出席公開場合。」知情人士說。
有七十二年歷史，擁有七百張病床的聖德肋撒醫院，擁有廿五億元儲備，是九龍及新界六間私家醫院之冠。「當年聖德肋撒醫院好舊，冇乜生氣，到而家搞到咁成功，何美蘭功不可沒，佢只係接受咗好小量嘅護理培訓，但佢為人好精明，識得解決問題同有 vision，我好敬佩佢。」曾於八十年代在聖德肋撒醫院做駐院醫生、現任香港醫學會會長的謝鴻興說。

何美蘭的助手拒絕記者採訪，又埋怨傳媒不了解女修會的歷史。

女修會位於銅鑼灣的總部，佔地甚廣，包括聖保祿醫院、聖保祿教堂及修道院。吊雞車開工的地盤，正進行醫院第二期擴建工程，亦屬女修會所有。

八十年代入主

謝鴻興七八年於港大醫學院畢業，之後在瑪嘉烈醫院當醫生，但由於做了九年都「無職升」，於是寫信應徵聖德肋撒醫院做駐院醫生，「當年係何美蘭 interview我，佢八七年前已喺聖保祿醫院做行政，搞得好好，於是女修會就調佢到聖德肋撒，希望將聖保祿嘅成功模式搬過嚟。」
原來，當時聖德肋撒醫院只有一名駐院醫生，醫院服務主要由掛單醫生負責，但門診服務非常缺乏，謝鴻興說：「何美蘭想增加門診服務，於是就請不同專科嘅駐院醫生，包括內科、外科、婦科同兒科等，我就負責兒科。當時醫院有好多修女，佢哋經常巡病房，慰問病人家屬，同佢哋傾偈，令病人同醫院關係密切好多。」
他又指何美蘭辦事有效率，「我負責睇初生嬰，有日突然有兩個嬰兒唔知乜嘢原因肚屙，屙得好犀利，我擔心有傳染病爆發，於是去同何美蘭講想將其他嬰兒隔離，佢就喺廿四小時內，搵咗一間房做隔離病房，即刻搵師傅裝冷氣，所有新生嬰兒都搬去呢間新嘅育嬰室，後來就再冇 BB有事。」
不過，謝鴻興在聖德肋撒工作了三年八個月後便離開，他坦承因為工作量太大，「嗰幾年比喺政府做辛苦好多，日日都 call得好密。」再加上其間他又患上鼻咽癌不能操勞，於是便離開醫院在市區私家執業，但至今仍是該院的掛單醫生，與何美蘭亦有聯絡，「幾年前佢哋起護士學校，何美蘭都有搵我俾意見。」他更記得當年何美蘭對他的恩惠︰「我患癌時要做電療，她叫我唔使當夜班，叫我安心養病，可以話佢係我恩人。」

近年多了自由行來港求診，醫院盈餘年年上升。

香港醫學會會長謝鴻興八七年加入聖德肋撒，他指當年見工，替他面試的正是何美蘭。（王偉洪攝）

審計署踢爆

女修會卻被審計署踢爆違反批地條件。根據審計署報告，原來政府當年「以私人協約方式」，分別免地價及象徵式收一千元地價，把兩幅地皮批予負責營運聖德肋撒醫院的沙爾德聖保祿女修會，當年批地條款寫明，醫院日常營運所得的盈餘，只可用於投資改善或擴建醫院，不可用作傳道或教會等其他用途。
不過，審計署卻發現聖德肋撒醫院分別在○九年及一○年，先後以土地「許可使用費」的名義，向聖保祿女修會支付了 3.03億元，同時又借捐款為名，向修會捐出 1.8億元，即在兩年間共給了近五億港元予女修會。審計署還踢爆，女修會為「廣開財源」，開設私人公司，於醫院內營運多間專科中心。
本刊翻查記錄，聖德肋撒醫院旗下的乳腺綜合診治中心、泌尿專科中心、聽覺及言語治療中心、眼科及視力矯正中心、腫瘤科中心及掃描中心，全屬私人公司，而所有公司的大股東全為女修會，何美蘭是該些公司的董事。謝鴻興亦是掃描中心的小股東，佔百分之一股份。根據公司註冊處資料，這間聖德肋撒掃描中心的大股東是女修會，持股量達七成，醫院佔一成多，其餘則由二十一名駐院及掛單醫生持有。
對於審計署指醫院成立牟利私人公司，女修會以書面回覆，指當年因資金不足發展新醫療技術，才成立聯營公司，而公司所得盈利全部都用在慈善用途上，但並未詳細交代用途細節。至於這些公司每年的財政情況，女修會則拒絕披露。

沙爾德聖保祿女修會

女修會總修院設於羅馬，分會遍及全球逾二十個國家，其網頁載有修女在羅馬總部的照片。

聖德肋撒醫院的經營團體沙爾德聖保祿女修會是國際性修會，源於法國，由司鐸沙路易神父創立。一八四八年，四位該會修女來港服務，初期專注照顧棄嬰工作，一八七六年開辦學校，即聖保祿學校的前身，直至一八九八年，再開設聖保祿醫院，並於一九四○年創立聖德肋撒醫院。
女修會在港開辦多間學校，包括幼稚園、小學及中學，當中以聖保祿學校和聖保祿中學較為著名，亦設有教會、堂區牧民工作及社會服務。女修會在港亦持有多幅土地及物業，全部均以現金一筆過支付，除兩間醫院外，女修會現持有九龍城露明道一幢護士宿舍及一幅逾九千平方呎的地皮，亦曾先後買賣跑馬地、元朗及西半山三個物業，賺取逾七百六十萬。

私營公司賺大錢

持有掃描公司股份的謝鴻興表示，當年醫院是為了購買醫療器材，要醫生齊齊夾一份，「當時醫院有一部 CT（電腦掃描），但當年已發明了磁力共振，為咗同人競爭，於是有醫生向何美蘭提議買番部（磁力共振），由於部機非常之貴，要三、四千萬，醫院唔夠錢，擔心蝕本，所以就要醫生集資。」究竟他其後每年分得多少花紅？他拒絕透露，只笑說：「好好！」
原來，這些負責檢查的私人醫療公司，是醫院最賺錢的部門，熟悉私院運作的香港私家醫院聯會前主席劉國霖說：「醫院最賺錢唔係住院費，而係做 X光化驗、手術同埋藥房。而家每張病床每日成本，包括護士巡房量度血壓、阿嬸清潔等，要三千幾蚊，收你一千幾百根本就係貼硬，如果你有化驗室檢查中心，除咗做醫院入面病人嘅生意，亦都可以收街外客，呢啲先係最賺錢嘅生意。近年亦多咗好多內地人來香港做檢查，佢哋俾錢唔係問題，最緊要醫院儀器要夠新。」

審計署批評聖德肋撒醫院（藍箭嘴）未有將所有盈利用於改善及擴建醫院上，而是用於興建護士宿舍（紅箭嘴），宿舍樓高十五層，是女修院於○七年以現金約二億元購入。

磁力共振檢查是醫院最賺錢的檢查項目之一，聖德肋撒的收費，拍得住養和醫院。

瘋狂加價

聖德肋撒醫院自○二年獲港府撥地建新大樓後，業務發展更是一日千里，在大批自由行湧港，帶旺醫療市場下，去年聖德肋撒醫院更將病房租金、化驗費、 X光及造影檢查等全面加價，常做的尿道造影收費狂加一點五八倍，至二千五百八十元；心臟血管電腦掃描的收費加至六千七百元，比養和醫院收費還貴一千四百元。
「你話當初經濟拮据，想找投資者幫手， OK！但如果你用醫院呢個平台，同醫生夾埋做服務，成為投資者，同時亦幫集資嘅醫生賺錢，等如代人牟利，其實都有道德上嘅問題，因為你間醫院係非牟利機構，提供呢個平台牟利。就算你話將賺到嘅錢用番喺醫院，都係唔啱！」一名消息人士說。
除了開私人公司賺到盡，聖德肋撒醫院亦沒有依照地契規定，提供平價床位予有需要病人。審計署便指出，聖德肋撒醫院應於二○○○年開始，每年供應至少兩成低收費或免費病床，但該院卻足足遲了八年，兼且在本刊踢爆後才開始供應低收費病床，但床位數量一直不足，截至今年九月，全院只得九十八張（規定低收費床位數量應為一百二十八張）。
關於低收費病床供應不足及因在沒有宣傳下，使用率偏低等問題，女修會回覆本刊時表示正與衞生署商討如何改善及提高服務。對於私家醫院的賬目混亂及缺乏監管，立法會賬目委員會將在下週一進行公開聆訊。

檢查及掃描收費比較

女修會○七年與理大合辦護理學學位課程，聖保祿女修會省區會長何美蘭（中）、聖德肋撒醫院院長周志潔（右二），和聖保祿醫院院長呂煥卿（右一）。（理大網頁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