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們上作文課時都寫過「我的志願」。
蘇施黃當年的志願,是當警察,除暴安良。然而長大後,才發覺這個願望不可能達成,「原來我係唔認得人o架!」阿蘇一臉認真說。
蘇施黃
個案一:「當年做電台DJ,有日在停車場見到一架好靚的積架跑車,車內個靚女校低車窗向住我:
『喂!』我看着她,真係唔鬼識佢喎。然後她說:『你有冇搞錯呀,昨日才在我屋企打了十四圈麻雀!』我望真啲,連忙耍冧:『唔好意思呀美人(鄺美雲),昨日你着牛仔褲又沒化妝,今日咁靚,點認得你吖?』」
個案二:「有年張國榮生日,擺了四圍壽宴。食食吓飯,我問坐我隔籬的阿嫂:『隔籬枱那女人,我們認識嗎?』
阿嫂答:『阿蘇呀,不止我們識,全香港人都識,她是陳寶珠呀!』」
「認人」失敗,阿蘇不得不放棄夢想,由警察變了食家。
唯一值得慶幸是,朋友,阿蘇或許會掛一漏萬;愛人,她卻一定不會忘記。
早前,她就公開承諾,會照顧金燕玲下半生。
這天,她延續愛的承諾,聲言要令對方每天也開心,至死不渝。
「當日我追求她時,承諾要令她每日都開心,所以我要make sure日日都去問她開不開心,而這(令她開心)是我覺得我直至死那天,都絕對做得到的。」
明日天地,哪怕漫天黃葉遠飛,兩鬢變得斑白,她仍會認得,長街燈影下那張微黃的臉,及那個未完的約定。
買股票 不如賭大細
阿蘇一生最難堪,是○五年收到哥哥送來的三十萬支票。「我拿着張支票,好難過。五十歲人,以為自己好掂,原來屋企人仍覺得我唔掂。」自此發誓要「好好做人」。○九年,她一年內賺了一千一百萬。今年,她的目標是十年搵二億。
為了宣傳《我要賺兩億》的第二輪講座,蘇施黃這天連做三個訪問。下午三時,她才有空叫了個高級餐廳的雞王飯外賣,但卻邊食邊鬧:「呢個飯一百七十蚊呀大佬,難食到死!渣到咁!」不失惡人本色。
做了多年食家,阿蘇從不吝嗇於「彈」人。五十五歲了,對於衣食住行,她向來有一套自己的標準。
「工作咁辛苦,我唔會刻薄自己。早排拍飲食節目到八點幾,成身都臭,我第一件事返屋企由頭洗到落腳,然後叫按摩上門按兩、三個鐘,再食個廿幾頭的鮑魚送公仔麵,幾過癮呀,起碼叫獎勵吓自己。」
人生走了一半,她從不作沒把握的投資。買樓買股,她認為是人對自己最大的懲罰,故寧願月花八萬,租住中半山玫瑰新村。連埋兩個工人一個司機兩名助手,聲言每年花費三百多萬。
「我現在住那層樓,市值四千萬左右,當我畀千二萬首期,都仲要供二千八百萬,除二十年,每月點止供八萬呀?我住得落的樓,又買唔起;買得起的樓,又唔想住。租咪最解決到問題囉!預備生仔女就話要留番層樓畀仔女,我唔使留嘢畀人嘛。
「買股票呀?我又唔識研究,靠聽冧把喎,不如去澳門賭鋪大細啦,係咪先!你知我EQ幾差啦,仲要被外來嘢影響?實死梗!」
老竇保命 照顧阿媽
阿蘇的母親是校長,有兩兄三姊,她是孻女。她做過電台、B & O和通利琴行的市場推廣,亦做過保險。自恃聰明,五十歲前目標只有一個:「開心」。「每日哈哈哈一輪就收工,一星期打足八、九場麻雀,落disco、劈酒,咁就過咗五十年!」
聲大夾惡,是阿蘇的形象。唯獨說到下個月便九十歲大壽的父親,及早年發現患上老人癡呆的母親,她的臉上,才添上幾分柔情。
「阿媽有十六個兄弟姊妹,她排第十五。在一眾老表中,我排第三十四。老竇九十歲嚟緊,仲記得那幾十人的名字,記性好到不得了。係隻眼差啲啫,矇吓矇吓仲有打牌o架,靠甩牌囉,斷估無痛苦!」
劉父(阿蘇原名劉高琮)打理家族的鞋業生意數十年,七十多歲退休後,以為可安享晚年,卻遇上妻子患老人癡呆。命運不許他「退」,他就惟有繼續向前行。
「自從阿媽七十幾歲發現有老人癡呆,老竇就好努力去照顧自己的身體,好肯去睇醫生。每個月又去吊兩次水,清洗血液內的毒素。為的,是要保住條命,活得長過阿媽。」
父母相依相伴大半生,兩老每句對話,每個動作,都令阿蘇有種莫名的感動。
「他們一起成長,很多經歷,只有兩個人知道,但突然有一日,其中一人乜都唔記得晒。老竇頭幾年真係好難接受,他會陪老婆一齊讀報紙,逼老婆讀字:『呢個係花園個花呀,蘭花又係呢個花,打牌一枱花又係呢個花……』但當他發現所有努力都唔work時,確實幾失望。」
近年,劉母病情加重,不能說話,亦不認得人。今年四、五月時,更因肌肉失控,在醫生建議下插胃喉,只能進食流質飲料。然而堅強的劉父,一直沒放棄過。
「老竇簡直是愛妻號。三年前,阿媽入院割膽,老竇在房門外騰來騰去,騰足幾個鐘。阿媽一推番出來,他即刻拖住阿媽隻手,喊晒呀。
「老竇為了同阿媽多些相處時間,我們食飯時,就讓媽媽坐在隔籬吊住樽奶。每晚他又會像o氹細路般,拖住阿媽隻手,大家碰一碰頭才睡覺,真係好sweet。」
七八年,阿蘇於加拿大University of Alberta唸畢心理學返港後,在舊同學俞琤(後排右三)邀請下入商台做DJ,並與朱明銳、曾路得(後排右一、二)、鍾保羅(後排左二)及陳少寶(前排左一)等組成「六啤半」。
愛人 就是一個咕o臣
父母的深情,令阿蘇近年對愛情亦有了新的詮釋。「我覺得人的戰場應該在市場上,但對屋企人,是要包容和包涵、要很多愛。」
與金燕玲相戀五年,最初二人會為芝麻綠豆的事而嗌交,「飲完嘢個杯唔丟落垃圾桶又嗌,眼鏡點樣擺又嗌,去完廁所唔沖廁又嗌……」
○五年阿蘇患乳癌,金燕玲一直在其身邊患難扶持,從此她承諾要令金燕玲一世都開心,現時每晚都會問對方:「你今日過得開唔開心呀?」
○五年,阿蘇患上乳癌。被推入手術室那一刻,金燕玲哭得呼天搶地。經歷過患難的愛,叫人特別珍惜。
漸漸地,她在金燕玲身上學習「愛」,當中包括「大方」。「以前有朋友約我們食飯,她不肯去,我會唔開心。但換轉有朋友約我鬥地主,她會好大方同我講:『好吖,你玩得開心啲喎,我自己搞掂得喇。』於是我諗,點解我去鬥地主她不會嬲,但她不陪我食飯我要嬲呢?既然當日我承諾要令她每日都開心,若她和我朋友食飯唔開心,咪由得她去做她開心的事囉,這才是真真正正好大的愛。
「正如我問朋友,頂唔頂得順老公去滾,大部分人都頂唔順。但我再問,咁頂唔頂得順老公每日同你做愛兩、三次?更加頂唔順啦!哈哈哈,答晒啦!」
自十七歲初戀至今,阿蘇坦言不能一刻沒有愛。由當初「男男女女都愛」,至今天選擇定了,她自信是個百分百好情人。
「愛人就是一個咕o臣。當你坐一張櫈時,有個咕o臣會令你覺得好舒服;而愈長途的車或飛機,無咗個咕o臣愈令你覺得頂住頂住。不過,咕o臣的作用只是令你舒適,若你想要一張櫈,不如請個工人。作為伴侶,我自問令到對方好舒服。」
然而濃情,總會轉淡。最好的咕o臣,也有洩氣時。誰又可保證,一段情可以恒久不變?
「如果大家對大家咁好都變心,由她走啦。其實當有一日,某個人對你變心,而你又真的想她開心,讓她走吧。一世人又不是只識一個女人,香港有七百幾萬人,起碼有三百幾萬個女人啦,可能仲多啲添。哈哈哈!」
愛到分離仍是愛,怎說,也是一種福氣!
老,可怕嗎?
「唔該你幫我拎張紙巾!」訪問途中,阿蘇嘗試由紙巾盒取出紙巾,但失敗。
○五年是阿蘇的噩夢,除患上乳癌,又發現子宮較常人大一倍,還被類風濕關節炎苦纏。
「日日起身都痛,已經嚴重到唔係好行得,手亦唔係好郁得。水樽又開唔到、房門又開唔到,今日連扣褲鈕都扣唔到,要工人幫手。」
日復一日,痛苦漸漸已變成一種習慣,甚至是生活的一部分。
「怕死嗎?」我問。
「你放心。阿爸阿媽兩邊親戚加埋成百人,由兩歲開始,我身邊就不停有人瓜老襯,自細已出入大酒店,成日被人叫『 殯儀之星 』。」
生死,她早看慣了。老,她倒有些怯。
「死得就唔怕啦,最怕是老而不死,又無錢。」
老來,只要有個「她」,陪伴共踏遍地黃葉。
老,還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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