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獲得獨家閉路電視片段,清晰可見死者波波凌晨近四時,獨自到天瑞邨麥當勞買漢堡包,先與九名黑青狹路相逢,波波曾高叫:「有事慢慢講。」

新聞追踪

獨家 麥當勞殺人事件

2012年08月16日 ~~ 第1171期 香港《壹周刊》

本來是為朋友勸交,結果被監生打死,可能他想也沒想過。
當日,他遇見朋友與有黑幫背景的群黨口角,上前充當和事佬,卻被指多生事端。
凌晨時分,他獨自到麥當勞餐廳買漢堡包醫肚,對方九名黑青吹雞到場,隨手拿起餐廳內各種重型物品發狂亂打,青年以一敵九,頭部重創,昏迷三日後死亡。
兩名案中主腦,上週被重判終身監禁。本刊獨家獲得這宗兇殘殺人事件的現場錄影,揭露一班失控青年,如何着魔一樣,對一個本不相識,手無寸鐵的人瘋狂圍毆三十七秒。
麥當勞餐廳內,死者一動也不動,滿地鮮血。




群煞不由分說,以鐵棒、雨傘架和麵包膠盤,加上拳打腳踢,瘋狂襲擊死者,圖中更可見其中一名兇徒手持的鐵棒,打至扭曲變形。


最後波波奄奄一息,倒臥血泊之中,兇徒還用雨傘架,施以最後一擊。


波波本來修心養性,遠離區內群黨,娶妻生女,工餘時間他都會陪伴妻女,圖為他生前帶她們到迪士尼樂園家庭樂。

潘嘉恩,死時廿五歲,綽號「波波」。
他家住天水圍天瑞邨,與大部分天水圍單親家庭一樣,少年時經常在屋邨流連,因此結識邨內一幫有 14K背景的古惑仔。
不過,波波早在四、五年前已「改邪歸正」,脫離黑幫活動,並且娶了老婆,三年抱兩,育有兩名可愛女兒。
「只要放假,他都會帶兩個囡囡出去玩,最鍾意帶佢哋去麥當勞食薯條。」他的太太回憶說。
想不到,波波橫死的地點,正是與兩個囡囡歡樂共聚的麥當勞。
死時,兩個女兒,分別是四歲及兩歲半。

現場放滿兇器


驗屍報告顯示,波波的致命傷害,是遭鈍器重擊頭部最少六處地方,至爆頭而死,相信是由麥當勞二十五磅金屬雨傘架及壓垃圾用的鐵棒造成。

波波任職運輸工人,經常早出晚歸。十月一日當晚是國慶假期,他帶同家人到天水圍附近餐廳吃過晚飯後,路經天瑞邨露天廣場,見到兩幫人正在嘈交,其中一人是他早年認識的好兄弟「小強」。
波波見狀,上前充當和事老調停,想不到被另一方視為多管閒事,種下殺機。
從現場閉路電視片段所見,當晚凌晨四時,睡不着的波波踱步進入麥當勞,到櫃台前準備點餐當消夜。
當時店內客人小貓三、四隻,職員都忙於收拾清潔,準備下架收貨。
收銀櫃旁邊,有近三十個疊高的麵包貨運膠盤;因為外邊下着雨,櫃台前亦放了鐵架,插滿麥當勞公司字樣的雨傘;另外還有幾支鐵通,是餐廳職員用作壓平垃圾的重型工具。
鏡頭一轉,波波正抬頭觀看餐牌,卻想不到與之前勸交事件的一幫黑青迎頭而來。

九個包圍狂毆


片段中,波波下意識感到對方一幫人等來者不善,立即拿起身後一支鐵棒作防 衞,並大叫「有事慢慢講。」
兩名黑青則指罵波波:「講乜×呀?」
說時遲那時快,另外七名青年衝入麥當勞內,眾人一擁而上,包圍波波。
有人先奪過波波手上的鐵棒,首先就對準他的頭部打下去。
從片段中所見,波波被鐵棒打中第一下,鐵棒立即扭曲變形,雖以手護頭,依然不支倒地。另外的行兇者,見人打得起勁,亦順手拿起一個重達二十五磅插着六把兩傘的的金屬雨傘架,向波波打下去;另一個則拿起麵包膠箱,不斷撞向波波頭部及身體,其他人則嘻嘻哈哈,加入戰團,拳打腳踢。
九名青年瘋狂一樣,對一個已失去知覺的青年,當作人肉沙包,旁邊雖然站着幾名餐廳職員,亦有一名食客在櫃台前點餐,但他們見有人被圍毆,只行埋一邊,都怕惹禍上身。短短三十七秒,波波已奄奄一息,攤在血泊之中。
最後,有人大喊:「停啦、停啦!夠啦!」九名青年才如夢初醒。

兩個被判終身


所有人事後逃走,登上兩部私家車離開,目睹事件的餐廳經理及食客才敢報警,六分鐘後救護員到場,波波被送往屯門醫院深切治療部,事發三日後證實死亡。
驗屍報告指出,死者頭部起碼有六處被鈍物擊打傷痕,死因是頭骨破裂。
翌日警方拘捕綽號「兆峰」的廿一歲主犯林兆峰,另外兩名被補同黨,分別為十五歲「豪仔」張國豪及十九歲「阿布」布嘉誠,十八歲吳柏麟則在數日後自首,全部青年報稱無業。
豪仔和阿布之後轉為污點證人,去年分別承認誤殺,判囚四年及五年半,兩人指證被控一級謀殺罪的吳柏麟,吳去年已被判終身,但原審時外籍法官賴磐德用英文問他,是否得悉今次襲擊是有意圖令事主受到一些嚴重傷害,但法庭傳譯員遺漏了「嚴重( serious)」字眼,結果案件獲法庭重審。
上週四,高院四男三女陪審團再一致裁定,首被告林兆峰和次被告吳柏麟謀殺罪名成立,判終身監禁。
瘋狂半分鐘,後果是二人一生在獄中度過,林、吳二人聞判後在犯人欄內飲泣。


被九名憤怒青年,着了魔似的瘋狂毆打 37秒,波波倒臥在地,警員和救護員到場,剪開其上衣急救,當時他已奄奄一息。(《蘋果日報》圖片)


死者波波,自小在天水圍長大,來自單親家庭,被殺時廿五歲。

五個家庭破碎


這宗天水圍麥當勞事件在二○○八年發生,經歷四年,血案最終審結,行兇九人,四名主犯全部入獄,警方正在通緝五名在逃同黨歸案。
當年,天水圍新市鎮發展,因有大批公共屋邨及居屋新入伙,為爭奪鉅額裝修工程,出現大量童黨,被黑幫招攬入會,但隨着區內逐漸成熟,大部分古惑仔「冇嘢撈」,黑幫文化亦慢慢絕跡。
手臂紋身,當年和其中一名兇手吳柏麟一幫古惑仔在天水圍一帶混的阿智直言:「而家天水圍靜晒,呢單嘢(麥當勞殺人案)之後,真係搞到好大鑊,經常有警察查牌巡邏,班友全部散晒,好多人走去元朗或者出九龍搵食。」
案發後,涉案人等,包括行兇者九人及死者波波的家人,全都搬離天水圍。
一件小事,一場群黨暴行,換來四名青年重囚,一名青年死於非命,五個家庭支離破碎。


死者波波在麥當勞餐廳眼見大批黑青殺到,心感不妙,立即打電話向四方求救,可惜援兵未到,已遭人監生打死,電視畫面中這一幕,亦是他死前最後一刻。


與其中一名兇徒認識的阿智說,自從當日麥當勞血案後,天水圍的古惑仔全部各散東西。

謀殺或誤殺


群黨襲擊導致他人死亡,法庭判處犯人「謀殺」抑「誤殺」罪?大律師李國銓指出,最重要的分界點在於犯案時各行兇者的意圖。
陪審團判「謀殺」,必須肯定被告人曾作出某個或多個行為非法導致死者死亡。陪審團亦須肯定被告人在作出該行為時,是故意圖謀令死者或意圖使死者身體受到「嚴重傷害」,才會決定被告人「謀殺」罪名成立。謀殺罪名成立,被告人可能會被判終身監禁,如被告犯罪時不足 18歲,法庭可根據《侵害人身罪條例》第 2條酌情判刑。
至於「誤殺」,如控方證實不到被告人行兇時有謀殺意圖,被告人只是有可能因其危險和非法行為導致殺人而被定罪。誤殺罪名成立,判刑會視乎被告人的案情,法官可考慮被告人是否察覺到死者有受傷害的風險及死者可能受到的傷害,再決定判刑。

撰文:艾馬、陸勤
攝影: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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