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
桶子熟了 卓韻芝
14歲就加入商台做 DJ，今年滿 34歲導演了電影《爆 3俏嬌娃》，我記得我第一眼見卓韻芝，是她 24歲：那年卓韻芝創作的廣播劇角色苦榮與小苦妹大熱，衍生出來書、漫畫、電腦遊戲、舞台劇、電影以及原聲大碟，那天主創卓韻芝與配音的陳奕迅和吳君如一齊拍 MV，十年前，跳跳紮似 high過頭，原來整晚沒睡：「我發覺最快嘅減肥方法冇嘢好得過唔瞓，一晚唔瞓，少咗幾磅……」
五年以後，我們第二次見面，經歷過母親病逝和自殺未遂，她安靜多了，卻一樣固執，沒問過攝影師意見，兩個眼皮點着黑點、用黑色膠紙黐成黑色交叉，拍照時自把自為貼在手臂上和大腿上自我裝飾。
又過了五年，她離開電台、去過遊學、再榮升電影導演。
眼皮上的兩點沒了、臉上的線條多了、意見則比以前少了，服裝照穿照拍，只悄悄告訴助手轉達意見：「阿芝想問你，會唔會覺得件恤衫潮得滯？」
是甚麼改變一個女人？除了年月，還有閱歷：「 08年離開我嘅溫室（商台），一個人去讀書，令我熟得最快……當我需要親自處理所有嘢、自己照顧自己時，先至發現，呢個世界唔係得我自己最重要，原來都要學識欣賞別人、體諒別人。」
秋天，女人像橘子一樣，紅了、熟了。
終身事業
14歲兼職做 DJ， 17歲已經是當紅節目主持，二十出頭就是多媒體創作人兼暢銷作家，我一直以為 01年《戀愛起義》卓韻芝已經是導演，她卻說當時她只是輔助性質、只負責單元，《爆 3俏嬌娃》才是她正式的 90分鐘導演處女作。
十年以來一直有人請她做導演都被拒絕，是因為現在與以前，有兩個卓韻芝。
「 08年，我離開溫室（商台）、出國讀書，呢件事令我在最短時間內改變最多。
以前我時間精力同執着都擺晒喺工作，其他方面一概求其，我唔識煲咖啡、唔識煮公仔麵、唔識認路、唔識行路、唔識 say no，有啲咩講句：『我唔鍾意呀！』，自然有人幫我擋刀；啲嘢要處理：
『阿邊個邊個，你幫我 send啲嘢出去！』；有嘢想食，隨時叫外賣，或者煮罐金寶湯。
我最誇係食同款金寶湯食足四年，貪佢夠飽肚。可以懶到成箱成箱咁買，閘口都唔使入，超級市場職員已經知我要乜，攞兩箱畀我，然後一日三餐都靠佢……但係當一個人去到外國，處於一個叫天不應嘅境地，冇外賣叫、冇人可以靠，就一定要靠自己。當我學識咗自己煮飯洗衫、自己搵學校搵住屋、自己行路去交 form，時間錯咗、資料帶漏、人哋話唔收你就唔收你，理得你係邊個時……我就真係識得欣賞人喇：原來以前呀邊個邊個做啲嘢唔係易㗎喎！
DJ、導演、編劇、作家以外，卓韻芝還是本港第一個舉行個人 talk騷的女藝人，繼《死去活來》和《罪該萬死》後，個人第三場 talk騷《床上哈哈笑 one night stand》將於下月舉行。 
從單獨創作到相信群體，首次執導的《爆 3俏嬌娃》終將於本月上畫：「想減肥冇嘢快得過導演，拍呢套戲我八日加埋至瞓得六個鐘，史上最瘦。」 
去年以前，最愛在眼皮點黑點（左），曾經是討論區負評女王，自從抹掉黑點反璞歸真（右），即從負評女王變正評女王，成為「卓韻芝 BB」。《蘋果日報》圖片
名校嘉諾撒聖方濟各書院畢業，讀緊中四已經加入商台做 DJ，卓韻芝因此形容， 08年辭職赴英讀美術，是離開了自己成長的溫室。 
06年 7月，突然留下兩封遺書自殺。死唔去後兩個星期迅速返去工作崗位：「我太鍾意工作，太愛每日打仗，係創作同工作令我復原、令我覺得自己有存在價值。」《蘋果日報》圖片
「以前我最鍾意做廣播劇，因為我明知自己人際關係做得唔好，最好由寫到讀到錄，全部一個人做晒，人哋唔使理我、我又唔使理人！唔係原意，但係我成日得罪人、俾人覺得我唔尊重人。
好記得當年有個大導演旗下有間動畫公司，人哋有日帶住動畫師專程嚟搵我，話想做苦榮、小苦妹動畫，我聽都冇聽就拒絕：『苦榮小苦妹係聲，唔可以係動畫喎……』
當年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好有效率，諗番起，根本係愚昧，點解唔可以聽人講？
點解乜都以為係自己最好？點解我成日覺得自己決定係對大家好？……范曉萱講過，成長就係認識自己、接受自己嘅缺點。細個時明知自己好多缺點、寧願自我討厭都唔去改變，成長對我嚟講就係，肯去做導演、愛上做導演，由自我中心開始變得相信 team work，由單獨創作，到用五成時間去同演員、美指、服指、製片、老闆甚至院商溝通，我終於明白，唔係得我嘅嘢係最好，聽吓人哋講、諗吓人哋處境、用諒解去服眾，得到嘅分分鐘會係雙贏。」
阿婆的話
加入電台、加入創意行業至今二十年，卓韻芝說，幾天不寫的感覺形同「谷經」（月經的經），創作是自己一生的使命和意義。
工作是讓自己精神百倍充滿鬥志的最佳靈藥…… 06年，因為憶亡母，留下兩封遺書用紅酒餸安眠藥自殺未遂後，最快讓自己恢復生氣和體力的，正是回到工作崗位。
「小時候我最愛聽搖滾樂，幾乎所有搖滾巨星都係英年早逝，所以細個時我好肯定，自己三十歲前一定會死。
「到咗三十歲，先至發覺其實自己唔想死，活着其實好好，原來我好期待自己老去嘅模樣……
06年嗰一夜，真係一時諗歪。 04年媽咪癌症過身前，係醫生叫我做個決定，停止用藥畀媽咪舒舒服服咁去……
即管最後嗰段日子，我親眼睇住媽咪心肝脾肺腎逐一衰竭，兩年後都係會自責：係唔係有得救？
係唔係我畀佢死？係唔係我錯？……喺嗰一剎那，我掛住佢又覺得好內疚，覺得一定要死、要一命賠一命。
「呢幾年我同婆婆好親，經歷過媽咪嘅死，我諗我明白應對死亡、領悟咩係生命，佢 84歲，嗰日一定會來臨，唔可以違背天意。你知嘛，唔死，你唔會理解、唔會學懂、唔會珍惜。一定要死，呢個遊戲至可以玩到……
「我婆婆成日講，『個天好鍾意借意』……即係話，個天係好鍾意借啲意借啲意要帶走你。
我阿婆從來唔會講死亡，但係佢成日講呢句，然後話着多件衫、唔好畀自己跌親、唔好玩咁夜，唔好畀天一個理由帶走你。前日之嘛，我為新個 talk騷寫稿，問阿婆，如果死前剩番三分鐘你會做乜？
佢話：『食嘢囉！』……好通透、好簡單，最後就係要食飽囉……而我呢，會打畀朋友，講聲我撇先喇！
然後最後一分半鐘，留畀自己，諗番生命中所有發生過嘅好事。我冇宗教信仰，但係我信有神，我信神愛每個人、為每個人安排最好嘅事，即使係我媽咪。如果神唔愛佢，唔會喺佢死前令佢覺得自豪。
媽咪走前幾乎日日都咁講，話佢自己係一個普通嘅女人，點解有一個咁叻嘅女，佢話佢真心以我為榮。
呢幾年我每日都會諗起媽咪，影張相，我覺得相內根本係我阿媽，哈哈大笑，我覺得直情係我阿媽嘅笑聲……
我就係佢、佢就喺我嘅體內，呢啲唔係生命嘅延續，因為根本冇停止過。」
我愛的人
英國學成歸來後的兩年，卓韻芝感情處於
空窗期。不過在這之前，她屬於圈中少數敢愛敢恨、一愛就大張旗鼓的女藝人。
09年戀上樂隊 Mr.成員 MJ，就當街激吻、夜夜纏綿，又不怕對全世界大聲說：「第一日見到呢個男人
我就想𦧺佢眼球。」感情上成熟了，不過態度，卓韻芝說會像以前一樣直腸直肚。
「大個咗都係咁話，愛就係愛，想𦧺佢眼球我都係照講……我講每句說話唔係為咗效果、唔係想人哋話卓韻芝呢個人好爆，就係因為我鍾意……
如果愛都要迂迴曲折，做人就真係太辛苦。
「唔同嘅係，以前我鍾意就係鍾意，鍾意得一日係一日，但係𠵱家我會希望搵到一個人，做我生命中最重要嘅嘢。我會願意放棄其他所有，去成就佢做我生命最重要嘅嘢……雖然至今未遇上。
「但係面對死亡，我對愛有另一種體會，我愛過人，深深被愛過，我知道咩叫愛。愛情、家人、仲有朋友嘅愛，冇人搶得走，就算有一日會過去，愛，都切切實實存在我體內，直到我死去。」
曾經與 MJ愛得轟烈，一年後分手：「每個前度都令我快樂過、成長過，好多微不足道嘅經歷，我都覺係我會記到最後嘅刻骨銘心。」 
06年經歷過母親的去世，卓韻芝說對於 84歲的阿婆早有心理準備：「𠵱家工作會 say no，知道要留啲時間畀自己、畀屋企人。一定要死，先至識珍惜。」
三分鐘
生命的最後三分鐘該做甚麼？我想得太多，覺得不大夠用。不過這個訪問的最後三分鐘，我一直提醒自己，一定要用來告訴卓韻芝，上次見面時有個小插曲一直讓我耿耿於懷。
結果，訪問的最後三分鐘，話還是沒說出口。
其實真到了最後三分鐘，我寧願放下耿耿於懷，再了解多一點這個不一樣的卓韻芝。
撰文：朱小博
攝影：范仲良
化妝： Micky Choy@ such a good
髮型： Ziggie@salon La Mod
形象： Bryan@ the Flaming
服裝： Vivienne Westwood
留言列表
{{ article.titl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