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國威避用蝗蟲、殘體字等爭議詞。「這些不是政治論述的語言,唔通整條法例,禁止人屙篤茄?」

非常人語

范國威 放生

2013年02月21日 ~~ 第1198期 香港《壹周刊》

議會內,大狀擅分析,為人師表者喜說教,范國威設計出身,愛搞花樣。
早前梁振英在立法會宣讀施政報告,范議員便拉車扮水貨客,斥其打擊不力。
過去一年,他四出揭發商家棄正體,以簡體字招徠,切中民情,成功爭取當上中港矛盾代言人。新春自由行超載,內地旅客也抱怨本港「感覺像內地」,又見范國威點評。
「 Medium is the message。」范國威從設計學來的,大意是形式決定內容。他舉例:「選立法會,別人有錢賣地鐵廣告,我只可以叫兩個放暑假的學生,攞住我的人形公仔,在東鐵沿線行來行去。」照片上網,網民瘋傳,可能只有劉江華的「香港要贏」惡搞燈箱圖,能望其項背。
他在民主黨十三年,自嘲在一○年出走前,一直是該黨道具部部長,親手造過不少牛肉刀、人偶、紙板,當年上書開罪黨內大佬,苦無上位機會,便憑此取樂。
奈何對牛彈琴。「民主黨那班社工、教書佬,好似以前楊森那些,他們的政治美學,唔覺得 medium is the message,覺得『我把真心向明月就得嘞。』」昔日被舊東家投閒置散,放生後即奪雙料議席,還獲高登仔奉為男神,民主黨節節敗退的網上輿論陣地,他手到拿來。

大年初六,北區水貨客回鄉做節,范國威在粉嶺設街站,倡議取消自由行一簽多行,也不用他費唇舌推銷,市民自動波簽署,日後事成,簽名或許能換選票,這條路好走。
立法會內,數他批判自由行最為勇武,不只出策,還鼓動民情,去年三月,他上載 agnè s b. Café簡體字餐牌到面書,幾日內有二十二萬人瀏覽,揭起抗議簡體字餐牌運動。對此,他說純屬偶然。「我三月三十一日去完遊行,經過個商場,坐低飲杯茶,見到就影張相放上網,話杯葛佢。」網民起哄,他跟進,一年下來,他去信多間企業,讓繁體字重光。本土議題得高登巴打歡心,他在立法會選舉日,不止一次遇上被高登朋友動員出來的家長,看在子女份上,給他一票。
他民主黨出身,但不像黨內大佬,密室議政,卻選街頭做他的舞台,五次光復上水,他去了四次。「街頭唔會解決問題,但可以促成問題解決。你無光復上水,無將衝突帶向邊緣,政府根本不會做事。」他信街頭能幫議會消毒,可能習慣使然,又以民主黨通過政改一事作反面教材:「何俊仁話所有社會運動都要靠談判來突破,換句話是矮化了社會運動,無之前的衝突,是不會逼到人上談判桌。無五區公投、無遍地開花狙擊,你估真係走入中聯辦,就逼到政府交個方案出來?」劃清界線,也是他的放生之道。


繼上回到立法會拉水貨抗議,他又計劃趁特首新春團拜,去禮賓府拉一轉。「不過仲要同幕僚傾吓,免得將條橋走到殘晒。」
(《蘋果日報》圖片)


舊年十一月同志遊行,他穿一身空軍服到場支持,十分給力。(《蘋果日報》圖片)


高登巴打為他拉票,也有看淡者押下那話兒買他輸,他勝出後呼籲買錯邊者「勿切」。

道具部


有些議員擅長俾 sound bite,范國威這種,多去度圖像。像選舉期間,他以紅油淋身拍海報,暗示本港赤化。政治宣傳是他昔日在民主黨的老本行,黨內大佬發言,他在背後度橋整道具,把大佬們送上頭條。「每次我哋做完場大龍鳳,佢哋咪走過來,叫兩句口號。」以前為人跑龍套,哪像今天自編自導般風光。
他整過諷刺唐英年誇大赤字的長鼻人偶、暗示政府打市民荷包的牛肉刀、又找當時只有四歲的女兒及黨友兒子當臨記,到紅棉道由李柱銘證婚,象徵環保與稅收結合,而至今最得意的創作,是花了九個小時改圖,把耗資九百萬的「香港飛龍」,改為「普選鳳凰」。也許你未必記得,但他視之為從政的大滿足。
政治人做勞作,不覺大才小用?「唔會,道具部部長就要做道具。好過癮㗎,時有網友讚。」不但出策,還一手包辦。「我要求高,覺得同事做唔好。」他也真對那些政績珍而重之,把見報的作品整理存檔。
范國威在美國唸政治,學理論,也學做政客。「你看克林頓,永遠等人講完,停一停,咬一咬唇,跟住講: I share your pain。」他讚克林頓與民眾握手技巧:左手永遠輕搭對方上臂。「有些女性選民好誇張,話佢隻手又大又厚,俾佢揸一揸手,覺得係 sexual contact。」那你有沒有照辦煮碗?「咁又無,但起碼握手要有力,握完唔好抹褲。」競選海報上,他必定西裝筆挺,訪問當日他做街站,也穿恤衫西褲。「我們學那套,是你無論發表演說、宣傳、派單張著乜衫,都係向適當的選民發放訊息。」地區工作以外,他還懂得討好高登巴打,像當選後謝票,呼籲以那話兒押注買他輸的高登朋友「勿切」。
范國威信奉政治包裝,但某些秀不會作。「唔可以亂咁絕食,○三年民主黨搞絕食,係一百個鐘,搞得好好,依家搞接力絕食,八個鐘、十二個鐘,咪搞 cheap。」


當李柱銘(前排右三)議員助理時,他(前排右五)見證
民主黨一時無兩。「以前跟李柱銘去崇光門口籌款,一個下午可以籌十幾萬,我七點收工,要數錢數到十點。」
(《蘋果日報》圖片)


范國威在粉嶺上水一帶,常遇市民上前投訴水貨客問題。
他說幸好暫時沒有水貨客上前罵他。


○六年扮武松(左)反對銷售稅,為黨大佬李永達造勢。
(《蘋果日報》圖片)

細佬


女兒小悠(前排右一)是范國威的御用宣傳女角。

范國威八八年到三藩市唸書,九七年回港,九年間,「六四」在中國成了禁忌,柏林圍牆倒下,台灣開放報禁黨禁不到十年,人民居然選起總統,少壯的克林頓,擊敗戰爭英雄老布殊,一躍成全世界最有影響力的人,本來唸設計的范國威,驚覺政界才是英雄地。
設計本科畢業後,他轉攻讀政治碩士學位,九七返港,破釜沉舟。「同阿媽去長城做好漢,因為覺得以後無機會。當時大家估日後會拉人封艇,支聯會都已經有系統咁送文件同資產去外國。」他的回鄉證自那時起沒續過期,記者說他自信滿滿。「我諗住自己(在民主黨)有得發展嘛。」他苦笑。後來大家都知,他在民主黨十三年,最轟烈的,是上書炮打司令部與出走。
入黨後,他當李柱銘議員助理,二千年當上西貢區區議員,起步順利,列第二梯隊,但十年過去,立法會選舉排頭的,仍是黨內大佬,他賺的仍只有一份區佬月薪。他沒有陶君行、陳偉業般的政治籌碼,早帶兵出走,留在黨內,又不甘做順民。他舉例:「李永達話去選特首(撼曾蔭權),會員大會得我一個出聲叫佢唔好,因為民望太低,去選輸到冧,影響黨聲譽。」
○五年尾,他見第二梯隊上位無期,便提議黨政分家,建議立法會議員,讓出黨內職位,供沒席位的黨員上位。「班大佬咁鍾意選,咁我咪做番區議員,但黨務方面,你都俾吓其他人做,但都唔放。」
一怒之下,他在○六年頭寫下《民主黨大佬文化千秋萬世》一文,痛陳當時黨主席李永達不是,惹得上層震怒,就連元老司徒華也出來責難范以下犯上,最終他名字上了幾天報紙,在黨內卻永不翻身,○八年立法會選舉,他自知無望,連黨內報名表也懶得填。計錯數?「以為會引發討論,沒想過惹來咁大打擊。」
一年未夠,民主黨發表報告,指他及另外幾位改革派,私通共產黨派港的統戰部隊。「李永達要我們匯報,跟住用我們的匯報資料寫報告,話我們沒通知他,這完全是人格謀殺。」你覺得是報復《千秋萬世》?「絕對關事。」范國威想過退黨,但見幾位以陳竟明為首的改革派仍能自主新界東地盤,因此打住。
在民主黨十三年,賽後檢討,死因自詡為跟梁錦松一樣的「番書仔」性格,讀不通中式藏心術。「我學了美國人那套,有乜就出聲,透過辯論解決問題,以前都有記者話,你跟這套,華叔一定鬧你,你要以退為進,等人覺得你無威脅,先會俾機會你。
「總之就係要頭耷耷,扮謙卑,等人俾權力你,但我唔係呢種人。」當日回港一心發圍,他當然不願等。 

三職


一○年民主黨通過政改方案,范國威不滿,與部分舊黨友組新民主同盟,及後退黨。新政黨於一一年區選取得八席,再於舊年立法會選舉,在新界東為泛民取得最後一席,初嘗為尊貴的議員,而李永達則在新西落馬,范國威小勝一回。「經過立法會選舉,路線被確認,證明退黨沒錯,政改方案不好,贏了一場牙骹戰。」吐氣揚眉嗎?「宣布當晚,的確有眼濕濕,但這種情緒不會維持很久。其實男人好少想自己的感覺,比較多想對問題的立場,同點樣解決問題。」他自言,即使當日寄人籬下,也沒自傷自憐。「有區議員做,有幾慘?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又不用拋頭顱灑熱血,其實有邊個地方,好似香港咁,唔使坐監都可以推動民主運動。」今日在議會與舊黨友平起平坐,也不代表有偈傾。「卿姐見到我,都唔打招呼,因為我們選舉時狙擊過佢。」
向朋友和老婆借了六十五萬參選,范國威已還了一半。他太太去年辭掉銀行工作,照顧家庭,以前太太賺得比他多,現在范國威身兼兩料議員,還在公開大學教書,養起頭家。他也自在,結婚十多年,與太太的最大爭拗是有關生育。「結婚前有同太太傾會去參政,但無傾我會生仔,然後太太話要生,當然愕然,你知男人啦,要承擔責任,咁就諗咗兩年。」男神原來是浪子,但生兒育女終歸不是路線之爭,如今女兒也十歲了,叫小悠,曾客串范國威的政治宣傳,像由李柱銘主持的那個環保婚禮。「佢到依家都記得,自己結過婚。」


他天生同情落難政客,九八年飛台北看市長選舉,他挺扁。「馬英九不是人,太完美,他的歷練、學歷都係坦途,阿扁人生充滿缺陷,連老婆都俾國民黨車到癱,大佬啊,連性生活都受影響。」


范國威二十七歲結婚。他曾在美國住家的花園,用花拼心形圖案給老婆。

撰文:陳偉超
攝影:梁百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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