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姓李,父親是李銳。她說自己是一對浪漫的文藝青年生的孩子,生下來就扎在書堆裏別無選擇。和其他八十後女作家相比,她不強調孤獨傷感,生動大於這些。她自身也迫切地想投進轟轟烈烈的生活裏體驗其味,相比之下,她倒像是個異類。撰文:鞠白玉部份攝影:金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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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在都市裏長大,和工業時代有着千絲萬縷的情感,也是一種都市文明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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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允許在文中出現「然後」,因為「然後這詞太隨便」。

像許多八十後成名的作家一樣,她建立了一個自己的文學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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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和神采裏,她有着法蘭西的風,但她並不鍾愛法國文學,愛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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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時代的鄉思 放大圖片
■ 05年《告別天堂》

■ 05年《告別天堂》

笛安確實不知道,除了寫作,還有沒有別的路好走。她的作家父親說無論怎樣,她得有個工作,哪怕在餐館裏端盤子也行。她父親是擔心她和真實的生活隔絕開來。於是她和郭敬明一起做一本文學雜誌《文藝風賞》,除了書寫自己,也企圖聆聽別人的聲音。這種風氣,使得大陸的文學期刊沒有斷代,它們依然在為擁有文學理想的人提供一塊土壤。現在這本每期發行量 25萬冊的雜誌,傾注了她的心血。有年輕作家,也有上一代赫赫有名的人,比如畢飛宇。也有她的作家母親蔣韻的文章。她將它們集合在一起,是試着發出一種聲音。她稱那是一種城市的「鄉愁」。在山西太原過了童年生活, 18歲去法國讀書,在索邦大學讀社會學。現在她回來以職業作家的身份進行寫作。她主持的文學雜誌也並不以沙龍的形式,她不要嚴肅的命題,不是討論靈魂與哲學,只是想以一種輕鬆和紮實的方式來描述現實生活。上一代作家一直批判年輕作家的輕浮,在她眼裏,輕浮感只是因為每一個時代的記憶的是不同。「我父母仍然懷念自己的青春,自己的鄉土,永遠在說過去好。可是我們有我們的現在。」「村上春樹為甚麼在中國大陸如此風靡?因為我們缺失這一塊東西。為甚麼一談鄉愁,就得是上一代人的那種文革呀,土地呀,田野呀,可那只是他們那代的青春記憶。我卻想發現一些真正會寫中國現下生活的人,那也是一種都市文明的鄉愁,不可能文學裏缺少這一塊。「說白了,我希望文學和當下的人間煙火有關係。文學這東西不應該是抽乾一切,把空氣裏的細菌拿走,然後放在一個真空的瓶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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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年《西决》

■ 09年《西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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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年《東霓》

■ 10年《東霓》

 

我是誰不重要 放大圖片
■ 1月,惹火的郭敬明率女主編落落(左)和笛安為《文藝風賞》的發行量祝捷。

■ 1月,惹火的郭敬明率女主編落落(左)和笛安為《文藝風賞》的發行量祝捷。

她自己是在 22歲憑短篇拿到「中國小說雙年獎」, 25歲才確定要當職業作家。她知道自己在寫甚麼,對作家的身份也和父輩有着不同的考量。李銳和妻子住在郊區,種花種草,像隱士般寫作,「我爸爸是一個有古典情懷的人,他認為作家首先應該是知識分子,必須文以載道,必須有社會責任感,這是根深柢固的。我呢?告訴他,作家應該先是個藝術家。我們真是大相逕庭的寫作觀。」她大笑着,看着我的眼睛,尋找一種認同。「甚麼樣是藝術家?」我問她。「或者說,更像個演員,明白吧?」李笛安身材修長,衣着精緻,化着淡妝,她不是冷感的漂亮,是一種熱熱鬧鬧的生動的好看,笑起來的時候會皺着眉頭禁着鼻子。「你得扮演各種角色,在你自己所創造的世界裏。那些人物就是你自己,你得分頭演。這對我來說是最迷人的,是我能一直寫下去的動力。」她擅長虛構式的長篇,卻牴觸寫散文。「好像一旦觸碰到自己就不行了,只想演別人。」笛安說獅子座的人執着,上升處女座又過於較勁。她對文字的感覺有很多偏執,對文字呈現的畫面感非常講究,場景的調度,就絕不許用「然後」。於是前輩作家白燁對她說:你很聰明,但聰明過頭了,好像槍槍都要打中靶心,你要瞭解,有的時候脫靶也是一種美。她記着這句話,一直試圖擺脫完美主義。小時候她惡狠狠地說:誰要當作家!是因為父母皆是成名作家帶給她的壓力。現在她享受其中,一個「演員式」的作家。「那真是一種尋找存在感的途徑,我以前一直靠這個支撐自己。但現在也不那麼執着於此了,我是誰,也不那麼重要。」

別活得蓬頭垢面

她並沒有和父母一起生活過,屬於她的童年記憶是和外公住在醫院宿舍區裏,跟外公上班的時候,在醫院走廊裏奔跑,經常會聽到有人離世時親屬的悲泣,「死是最稀鬆平常的事」。父母會在晚間回到外公家陪她吃飯和玩耍,之後回家寫作。「我對他們最大的感激是,他們讓我知道,寫作是很神聖的,是一件好事情。他們是真誠且浪漫的人。」18歲到法國,與山西省城的靜謐安樂是不同的。她記得初來乍到時如同文盲般的生活,「文盲還會說話呢,可我連基本能力也沒有,特別無助,處處是障礙。」她印象最深的不是巴黎的風花雪月,而是聖誕時和法國同學一起回南部老家,「那是個小小的鎮子,充滿了節日的快樂。我們要走的時候,她媽媽煮一種南瓜湯,晾凉了之後放在一個罐頭瓶子裏,讓她帶回巴黎慢慢吃。那真是一種家的感覺。」她記得當時坐在廚房的桌子前,哭泣起來。她讀完研究生,拒絕了導師讓她讀博士的想法,迫不及待地回了家。「爸爸說我就是懶,不想讀書。其實我就是喜歡熱鬧,那種平實的,帶着人間氣的熱鬧。」做文學雜誌的主編讓她更獲得一種與世俗交往的通道,對她來說,處處是故事。一個快遞員,穿着制服,親自把自己寫的詩歌遞到出版社,並且說:一定要讓笛安親自看。她看了,很喜歡,發表在雜誌上,配上美麗的圖片。「他的確是寫的好。他家裏人一直以為他在讀大學,其實他做了好幾年快遞員。現在我正想給他找一個和文學有關的工作。」她和那些初試寫作的人總有一種惺惺相惜感,「別人批評我是一個不嚴格的主編,有時我不想讓作者改文章,我很珍惜那些筆調。」但她對視覺很挑剔,從外表衣着到文字畫面,「你得活的人間煙火些,但不是蓬頭垢面那種,是很美好的人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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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安,原名李笛安, 83年生於山西太原,是著名作家李銳和蔣韻的女兒, 22歲憑短篇小說《圓寂》獲小說選刊首屆「中國小說雙年獎」。 10年取得法國索邦大學社會學系碩士學位,同年 2月回國,主編文學雜誌《文藝風賞》。個人代表作:長篇《西决》《東霓》《南音》,中短篇《圓寂》《宇宙》《姐姐的叢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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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白玉,滿族女,八十後,達達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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