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訪
拚死無大害 杜汶澤
杜汶澤一個人來到影樓，孭個背囊，兩袖清風。
明明簽了英皇，沒有司機、保母、助手，幾意想不到。
太多人簇擁，有時未必是好事。
《無間道》起家，加多利山落腳；幾次金像獎提名，也行過柏林紅地氈。
名氣來得太快，不是人人懂得駕御，尤其當你處於自信薄弱但物質豐盛的時候。
「我嘅過去，係好多人嘅噩夢。」
他囂張臭臉，傳聞得罪了劉德華、吳君如、黎明、林建岳、俞琤等。
江湖事自然江湖了，大腕們振臂一呼，小人物立刻打回原形。
杜汶澤近年專注做電影監製，租住元朗村屋，信了佛，低調得難以置信。
還原基本，他甚至開始茹素。
今次，可能是真正的餓快活。
杜汶澤專訪
以上文字，是我兩年前訪問杜汶澤時寫的前言，題為〈餓快活〉。他當時給我的感覺，幾好。
杜汶澤很本事，才不過兩年光景，已由低處爬起。去年拍了八部電影，除《 Laughing Gor之潛罪犯》外，全是主角。其中《懸紅》和下周上映的《低俗喜劇》，還去了烏甸尼斯電影節，只不過當時他患了米勒費雪症候群，沒去成。今天再見杜汶澤，我驚訝他對電影的熱誠。浮誇的面部表情，繁多的肢體動作，說話冷不防加句 exactly， why not， you are right， 120分鐘對話，東拉拉西扯扯，沒有幾句認真的答案，我像在看一齣由杜汶澤主演的喜劇。我想講，假如我想看杜汶澤演戲，我會去戲院購票入場，而不是回來將軍澳《忽周》影樓。「其實我係想做一個好差嘅訪問，想將自己最虛偽嘅一面俾人睇……嘻嘻！」他自鳴得意地單單眼睛，附加一張嬉皮笑臉。當一個人很老實地告訴你他很虛偽，他到底是老實還是虛偽？我真的給杜汶澤弄糊塗了，答不上。我只知虛偽其實並不討厭，但拚死無大害地賴皮，倒頗乞人憎。是我太天真了，有些人，叫本性難移。
一定要死
忽：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杜：問過醫生，佢話係，我已經 100%好番。睇嘢已經冇重影，但可能心理作用，感覺好易攰。醫生就話，會唔會係你老咗自己唔知？我今年 40，點都老過 39，而 39又老過 38，嘻嘻。
忽：因病去唔到烏甸尼斯電影節，有冇覺得好可惜？
杜：係呀！阿主席都話，從來冇人可以一次過入圍兩部電影。外國人一年只拍一部戲，唓，我舊年拍咗八部啦，好 crazy，真係好 unbeliboolum……（他想說 unbelievable）
忽：有冇諗過自己會死？
杜：係冇諗過自己唔使死！發病時我將病徵「重影」、「手痺」等字眼打上網 check，一出嚟就話係「腦癌」，連醫生都話「有機會」。着住件袍照磁力共振時，已當正自己有腦癌。有咪有囉，有乜咁稀奇呢？
忽：等報告嗰幾日如何度過？
杜：冇㗎，做番平日做嘅嘢，享受下陽光。做人最大損失，係做緊某件事時，又唔係做緊嗰件事……
忽：你可唔可以講清楚啲？
杜：即係你食緊飯時玩電話，玩電話時又食飯喎！又正如你同老婆一齊時諗緊第二條女，攬住第二條女又怕老婆知想快啲返屋企，點 enjoy呀！（下刪幾個類似例子）
忽：其實你講「活在當下」咪得囉。
杜：都係咁講啦！我老婆當時在大陸拍劇，我都叫佢唔好返嚟，影響到人好麻煩。講返香港，邊個夠佢套劇（《大漠謠》）個女主角陳法拉想返香港？邊個屋企夠陳法拉個屋企正？……（下刪兩句）
忽：那你自己一個如何面對？
杜：一支公，反而無乜嘢諗。好多人以為逆境波好難打，我唔同意，反而好鍾意打逆境波，因為冇得選擇。順境波就唔同，打又得，唔打又得，打下假波都仲得。病時乜都唔使諗，反而幾安樂。好似坐監咁，唔使諗着乜衫、食乜餸，屋企裝修更加唔使煩，幾好呀！
平心而論，《低俗喜劇》真係幾好笑。係粗口橫飛，但問心，今時今日邊個香港人唔想痛痛快快地爆粗？
舊年拍了八部戲，只有《 Laughing Gor之潛罪犯》是客串。阿澤，你啲運返晒嚟喇，恭喜。
曾主演和監製《伊莎貝拉》，把梁洛施的事業推上高峰。「我都會繼續做監製，我呢啲冇夢想嘅人，最啱幫人實現夢想。」
兩年前《女王辦公室》杜汶澤的「無頸肥仔」甚為搶鏡，襯在 TVB一眾藝員當中更是非常有新鮮感。
忽：你意思係太多選擇反而係壞事？
杜：（瞪大眼睛，提高聲線） Exactly！一個國家嘅人民點解爭取民主？因為佢哋食飽飯，好多國家嘅人仍接受極權統治，因為佢哋未食飽。我既然冇選擇，咪惟有輕鬆面對。如果係咪都要死，梗係輕鬆啲有着數。正如你俾人綁架，明知會撕票，梗係整碗翅食下先啦老友！
忽：怕唔怕死？
杜：生離死別係必經過程。有朋友鼓勵仔女養寵物，話要等啲細路習慣面對生死，我好贊成。所以我成日勸我啲仇家唔好殺我，因為我一定會有死嘅一日，或者我等唔到老呢！我都成日勸我自己唔好殺我啲仇家，哈！哈！
好 miss個病
忽：死唔去，算係好好彩？
杜：都算係㗎！講真，我依家幾 miss呢個病。
忽：你使唔使講啲咁風涼嘅說話？
杜：絕對係風涼話！一個人可以講風涼話時唔講，等到淒涼時先講就好淒涼喇！況且，我都係講我自己，吹咩！我好 miss呢個病，因為我修密宗，愈大鑊愈過癮，如果唔係人生仲有乜課題好修？我成日覺得修行等如你哋記者造新聞，順風順水有乜新聞好造？要人報道你，都要有個題目，唔攞影帝都要「叫雞 36小時」啦……（下刪五十字）病咗之後終於可以同自己身體相處，除咗知道身體唔舒服外，仲會知道自己諗緊乜。
忽：咁你修到甚麼課題？
杜：我發現如果認為呢個世界係「真」嘅，咁未太誇張。好多嘢你以為係真，但又未必係真。我問你，你尋日發生過嘅事，係咪真？
忽：當然係。
杜：咁你試過發夢未？有時感覺都好真，但其實冇發生過，咁同尋日發生過嘅經歷有乜分別？嗱，依家呢個 moment就係真喇。
忽：你係咪想話唔好執着過去？
杜：係反正會過去，唔好執着依家呢個 moment。我以前好抗拒娛樂新聞，覺得好負面；依家真係覺得無傷大雅。人哋寫你，證明你有價值， why not？正如我以前好唔鍾意拍啲好差嘅戲，只係想拍大片，但好差嘅戲自然會有好差嘅人睇。王晶以前拍乜？賭片，屎尿屁，強姦。獻俾邱淑貞？《強姦》啦！係好低俗，但亦係香港人嘅核心價值。
假得好友善
忽：唔再介意人哋點寫你，係因為前幾年嘅你已經衰無可衰，依家已經拚死無大害？
杜：（肉緊地） Yor are right！以前我有屋有名有地位，但都日日飲醉酒亂噏嘢，心理質素好極有限。最近呢幾年我好開心，都冇買樓吖！好多人話阿澤謙虛咗，又或者虛偽咗，咁係因為我心情好囉。當一個人已經差到唔再怕行衰運，其實佢已經行緊好運。相反如果你乜都怕失去，明明行緊運都會行差踏錯。我由入行開始已成日俾人「搵錯處」，依家已唔介意。最好你搵到我缺點後俾番五蚊我，咁就筍喇！啦啦啦……（突然唱歌）等我練下歌先……
忽：以前俾咁多名譽地位你，其實你根本食唔起？
杜：係，我根本係一個冇內涵嘅人，從來都係，只不過依家證實咗。
忽：你自認虛偽，其實係你依家嘅生存手段？
杜：既然以前嘅我真得嚟好討厭，點解唔假得嚟好友善？虛偽某程度上都係一種禮貌。我入英皇之前覺得英皇啲藝人好虛偽，我、陳小春、容祖兒，都係用同一個髮型師，以前成日撞到，佢會走嚟同我哋講：「澤哥，春哥，你哋好呀！」我心諗，黐線㗎，三九唔識七，無啦啦春乜哥？黐線！（再講兩次）講真，以前我真係「麻麻哋」容祖兒。但你睇佢依家咁成功，就知英皇呢套 work。你哋唔接受我真嘛，我咪假啲囉！（附加一個無賴表情）入咗英皇之後我虛偽咗好多，我覺得冇壞。
忽：算係妥協？
杜：係呀，如果假得嚟有飯食，你哋個個都話：「杜汶澤，你把口唔好咁多，咁就乖喇」， why not？ The saddest thing in life is wasted talent（生命中最可悲的事，是浪費掉的才華）。我冇戲拍，係觀眾嘅損失，我唔應該剝削觀眾睇好戲嘅權利。
忽：阿澤，我發覺你比兩年前變咗好多。係咪你覺得運氣返晒嚟，自己又大難不死，依家冇嘢好驚，想點講都得？
杜：嘻嘻，其實我係想做一個好差嘅訪問，想將自己最虛偽嘅一面俾大家睇。
忽：就係依家？
杜：係！（得戚地笑）做人咁鬼悶，乜都試下嘛，俾人知道有啲藝人咁虛偽都好呀！你寫衰我？都試下吖，我以前都試過俾人寫到好衰，依家咪幾好，睇下點。或者你唔係真心想知我嘅嘢，只係你份工想知，咁不如求其搵啲嘢答下，唔好阻大家收工啦！開開心心咪得囉。
忽：你使唔使咁 hea？
杜：係咁㗎啦， hey， relax！
忽：你有冇諗過，虛偽嘅杜汶澤，可能比以前臭寸嘅杜汶澤更乞人憎？
杜：（收起笑容，停頓兩秒，終於認真地想）我估呢個世界好快會話我知，但，咁又點？我連死都唔怕……
身為英皇旗下藝人，原來一直唔妥公司作風虛偽，咁你又簽？澤哥，假啲喎。
與田蕊妮信佛多年，兩公婆近年茹素，經常四出學佛。
後記
下期預告：
撰文：林蕾
攝影：陳偉強
協力：李梓軒、張寶洋
錄像：湯文峯
化妝：諺瞳小白＠ picturesque gate makeup school
髮型： James Lee@Hair
形象： Bryan@the Flaming
服裝： Fred P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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